老后意外去世，花瑶人民悲痛欲绝，男女老少纷纷赶到殡仪馆见他“最后一面”：“我们的恩人走了！瑶山的恩人走了！”——湖南隆回县虎形山瑶族乡大托村原村支书沈德度和瑶民们泪雨嚎啕而又心伤；来自北京、上海、长沙的摄影家、美术家、作家等各界人士及该县有关党政领导和老同志、老领导代表在哀乐声中送他“最后一程”：“他为隆回获评全国文化先进县、全国文化百强县作出了重大贡献！他为挖掘、整理、记录、抢救、保护与传播民间文化遗产、宣扬传统民俗作出了重要贡献！”——悼词中肯而又深切；中国当代著名作家、书画家和文化学者，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名誉主席，原中国文联副主席、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主任冯骥才先生虽不能亲往隆回送老后最后一程，但特地撰文《谁会记住老后？》——通篇悲恸而又深情。

      出殡那天，上万名花瑶人民把老后的灵柩接到瑶山，用花瑶最高级、最特别的仪式举行了葬礼。

      老后本名刘启后，湖南省隆回县六都寨镇人，著名民俗摄影家，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主席团执行委员，5次应邀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民俗摄影理论研讨会”，频频受邀去清华、北大、中央民族大学、国防科大等数十所高等院校和国家机关及大型企业开展民间传统文化讲座达140余场，被多所高校聘为客座教授。先后荣获全球华人“2014十大中华文化人物”、全球艺术家联盟“摄影终身成就奖”、“传承·创新—2015 CSR中国文化奖”、全国非遗保护十大新闻人物、湖南非遗保护十大人物、湖南省十大道德模范人物、湖南省影协最高荣誉“主席特别提名奖”、中国艺术摄影学会“盛世群星”称号等荣誉。被冯骥才先生誉为“民间文化的守望者”、“花瑶文化的殉道者”，是为传播花瑶文化奉献一生的志愿者。

      花瑶文化殉道者

      湘西南溆浦与隆回两县交界之地的雪峰山麓之中，居住着一个古老民族——花瑶。40多年前，这支仅万余人、几乎已被史料“雪藏”的瑶族部落，因山岭相阻，“养在深闺人未识”。

      1978年一个大雪封山的日子，在隆回县机械厂工作的青年老后，搭乘上虎形山瑶族乡运竹木的便车，去瑶山摄影。

      迷人的山水风光，原生态的人文风情，老后决心用镜头和文字，把这独一无二的花瑶民俗记录下来。“我关注花瑶，最早是猎奇，慢慢发现这是一个新奇、热情、疯狂、乐天的民族分支。我越来越珍爱这个民族的文化，它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因为瑶族女人们个个着装艳丽绝伦，从头到脚都是花的世界、色彩的海洋，娇美的身影闪动在绿意葱茏的山野，2000年，老后给这支鲜为人知又独具民族个性的弱小族群取了个十分动听的名字：花瑶。从此，“花瑶”之名家喻户晓。

老后遍访花瑶山寨的家家户户，进行了近400次深入考察，累计行程30余万公里。他与花瑶群众打成一片，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不是外人，大人小孩都认识。”虎形山草原村老后好友胡信松说。2012年10月，隆回县民委和虎形山瑶族乡授予老后“荣誉瑶民”称号。

寻访花瑶呜哇山歌，蹲守跟拍花瑶婚俗，收集保存花瑶挑花图案，老后40多年如一日，潜心研究花瑶民俗文化。“许多学者曾经想钻研透花瑶的民俗文化，没能成功，但老后做到了。”花瑶理事会会长步道球说。

老后的照片和文字飞向全国，惊艳世界。2006年，面临消逝的“花瑶挑花”、“呜哇山歌”和“滩头年画”成功申报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花瑶随之大“热”——“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中国金银花之乡”、“挑花艺术之乡”、“中国民间绘画之乡”……

湖南雪峰山生态文化旅游有限公司创始人、雪峰文化研究会会长陈黎明回忆着与老后交往的点点滴滴：“老后是真正贯彻落实党的民族政策的践行者，是民间文化保护领域的殉道者，是开发推介花瑶文化的压舱石！”

“花瑶世界缺先生，深山瑰宝几人闻”。老后走了，留下了拍摄的40多万张珍贵图片，留下了收集整理的3000多首呜哇山歌，留下了拍摄收藏的2000多个挑花图样，留下了《神秘的花瑶》、《花瑶女儿箱》、《花瑶的石头会唱歌》、《我的父亲母亲》等一批书籍。

“他用对花瑶文化执着的支点撬动了我们花瑶发展的这一片'江湖'。下一步我们将做好乡村振兴发展，把花瑶继续推广出去。”虎形山瑶族乡党委书记回荣隆说。

      民间文化守望者

    “我们有太多珍贵的传统在消亡，我希望尽我所能去保护和留守。历史应该被保管，你没有权力去变动，去遗忘。没有文化的民族绝对是立不起来的！”

      老后是一个民间文化的坚定守望者：足迹遍布梅山地域的角角落落，采访200多名梅山文化传承人，收集手抄经书1000余件；访问过国内上千处古街、古村落、少数民族聚居地，在国内外媒体发表800多个民俗文化专版；采访了3000多个高龄老人，为每个人拍照并建立档案，在全国各地举办了6次影展。

      2014年冬天的一个雨夜，70岁高龄的老后和老伴朱春英一起观察梅山法事。为了紧跟去山岭“捉鬼”的法师，老后一脚捅进冰冷的水沟，狠狠地摔倒在地，皮破血流，还折断一条肋骨。还有一次，老伴朱春英摔断了手腕，打着绷带依然坚持在乡间拍摄采访。

      近半个世纪以来，夫妇俩为乡野独具魅力的山水自然和丰繁多样的民俗文化走向世界奉献了无尽的心力。

      隆回县滩头镇曾是我国五大年画产地之一，年画《老鼠娶亲》、《福禄寿喜》、《猪(祝)福万代》……闻名遐迩。2009年5月，时任中国文联副主席冯骥才在老后邀请下来隆回考察，发出了“隆回民艺浓似酒、滩头年画艳如花”的感叹。

    “这些作品太美了，一定要保护好，传统文化不能失传，我来帮你们推广，不仅要推向全国各地，还要走出国门，带到联合国去！”老后曾指导过滩头木版年画省级传承人尹冬香制作滩头木版年画珍品集，

    “老后就这样离开了，他还欠我一个‘承诺’呢。”尹冬香现在的愿望就是尽快完成她和老后的承诺。

      在滩头，吸引老后的不仅是年画，还有这里的手工抄纸技艺。滩头手工抄纸技艺国家级传承人李志军回忆，有段时间，老后总是待在他的工作坊里，一边拍摄造纸过程，一边做记录。

      2014年，滩头手抄纸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滩头年画成为英、美、日等多国大型博物馆的珍藏；呜哇山歌被更多人传唱；记录400个造型各异的梅山神秘手诀……这些民间民俗文化瑰宝在老后的“擦拭”下，闪闪发亮。

    “启以高风传四海，后有亮节显万年”。老后走了，走得那么匆忙，那么突兀，留下的却是满满当当的珍贵资料。历史，一定会记住他的。

（文/图 刘洗涌 刘香东 魏志坚 陈斌 罗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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